NO WHERE

深夜混tag，既然已经完售了就贴一下之前放在《dry your tears with love》里面的两篇新番外，没什么爆点的温吞水的短短两篇，里面全是私心【。

番外一、

有关周泽楷的实验，看起来是成功了。但总会有潜在的不安因素。

“问题不是不可能发生。比如记忆的错乱、缺失，比如对身体适应性的调节，还有对自身意识的疑惑。这些，有可能会击垮他。”身着白衣的研究员说道。

新研究中心的实验室中，孙翔看向正安静躺在检验舱中的周泽楷。

他勉强按住自己发抖的指尖，扬起一个无谓的笑容：“没关系，我相信他。”

“周泽楷，绝不会被击垮。”

           

其实有时候，孙翔也会有困惑，比如在清晨他比周泽楷先醒来的时刻，凝视着对方年轻的睡脸，孙翔总是忍不住在内心默默问道：“你真的是周泽楷吗？”

他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太过漫长的噩梦，反而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可随后孙翔就反应了过来，沉默而强势的周泽楷，偶尔会露出腼腆笑容的周泽楷，握紧枪支面无表情的周泽楷，温柔地拥抱住他的周泽楷。

过去那么多年的他与如今的他在记忆中重合，独一无二，无法替代。孙翔这样反复确信着，他真的失而复得了。

 

这一次的例行检查也很快就结束了，周泽楷的状况依旧很稳定。可临走之前，研究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其实我这里，保存着周中校刚醒过来时的录像资料，是用以研究他的恢复状况的。”

周泽楷眼中闪起了好奇的光，毕竟从刚被灌输记忆到彻底适应过来，这中间他度过了太多混乱的时刻。他很好奇刚醒来的自己是怎样的情况。

孙翔觉得那大概不会是太好看的场景，甚至可能会影响到周泽楷的精神，但他没权利阻止。没想到的是，周泽楷直接拽住他的手把他一起带到了储存室。

“为什么要让我看？”孙翔没好气地问。他并不想看见周泽楷最一开始痛苦的样子。

“我……希望你能看到。”

“啊？”孙翔不太懂，但他还是和周泽楷一起坐了下来。

昏暗的储存室里，半透明的环形屏幕逐渐发出光彩。

 

手术的过程漫长且繁杂。记忆是人身体里最精密最神奇的一部分，并不是把通讯器里的数据简单地传送到大脑里就能成功。那些半透明的传输线缠绕着周泽楷的全身，给这具年轻的毫无意识的身体灌输进属于周泽楷的一切，仿佛一个赋予新生的仪式一般。

四周的仪器闪烁出蓝色的光芒，似乎是移植成功了。

屏幕中和屏幕外都是一片寂静。孙翔下意识看向周泽楷，发现对方紧紧地盯着屏幕，抿紧嘴唇。

 

忽然，像是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屏幕里的周泽楷在睡眠中挣扎着，他额头很快渗出冷汗，眉头皱紧，而双手好像在握着什么一样。

……是枪。周泽楷想要握住枪，即使他的手中是一片虚无。

周泽楷所拥有的记忆的最后，是那片血色的荒原。

录像的精细度很高，孙翔看着屏幕中的周泽楷不断地在睡梦与清醒中徘徊，然后慢慢醒过来，他的面色苍白，睫毛止不住地颤动着。

孙翔甚至设身处地想了想，上一秒还在血泊中，下一秒就发现自己躺在仪器上任人宰割，这大概不会好受。孙翔默默攥紧了拳头，可他依旧看着屏幕。

 

屏幕里的周泽楷睁开了眼睛，有惊恐和迷茫，也有未曾退却的坚定。

似乎在思考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周泽楷环顾周围陌生的环境和研究员很久，然后忽然开口，“孙翔呢？”

刚说完，他又为“孙翔”究竟是什么而迷惑起来。

他的意识不是很清晰，脑海中闪过一幕幕铅灰色的天空、发出巨大轰鸣声的怪物、染满血迹的沙土、青蓝色的玫瑰光芒，还有触手即逝的温度。一切的一切缠绕在一起，变成一个繁复的结。

但“孙翔”这个名字，像是镌刻在内心最深处一样，抢先于其他所有的杂念，最先破土而出。

周泽楷喉咙滚动了一下，坚持问道，“孙翔……在哪里？”

他继续四处张望着，希望能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尽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寻找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身影。

一双双眼睛看着他，冷静的、担忧的、麻木的、探究的，没有一双是他。

周泽楷变得异常焦躁起来。

“还是先使用镇定吧。”有人低声说了一句。

另一个年轻人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对了，孙少校他……很好。”

不知是因为听到了这句话还是因为镇定的作用，周泽楷逐渐安静了下来。

录像结束了。

 

储存室重新变回黑暗，沉默的怪兽盘踞在两人之间，孙翔能感受到，他们两个都需要静一静。他无可避免地回忆起实验进行的那一年，刚开始毫无头绪时，他还经常抽空来骚扰新研究中心的研究员们，后来进展越来越大，他反而很少来了，甚至可以说是不敢来。

从这一点来说，孙翔忽然觉得自己并不像一直以来自以为的那样无所畏惧。爱，真是一种会让人变脆弱的玩意。

毫无预料地，身旁的周泽楷握住了他的手，同样的温度通过掌心传递过来。

只需一个动作，就可以证明所有。孙翔知道，周泽楷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我在这里。”

“那什么……研究员说你的记忆什么的有可能会发生一些潜在的问题。”

周泽楷平静地点头，“……我知道。”

“但是有两件……不对，三件事，你可千万给我记住了。”孙翔用他一直以来都炙热坦然的目光看着周泽楷的眼睛。

“第一，你的名字是周泽楷。第二，你是个肩负所有新旧人类未来的新人类战士、第十三突击队的队长。”

“第三……”孙翔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细微的颤抖，“你有一个叫孙翔的恋人。”

“咳，虽然这个第三不怎么重要了，但是……”孙翔努力找着措辞，最后还是用上他最擅长的口头威胁，“但是你敢忘记试试！”

“不会忘记。”

无论是第一还是第二还是第三，都不会忘记。

周泽楷虔诚地在孙翔眉间烙下一个吻。

番外二、

 

那条长达几十米的黑钻蟒终于被协力斩成几个大段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秒，两秒，三秒。没有重新连接起来。

大家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这算是几个月来他们所遇见的最难缠的异形生物了。它的毒液有极强的腐蚀性，接触到的话即使是新人类也会受到严重的伤害。

手中的刀逐渐透明，孙翔合上右手，上面有几道见骨的裂痕，是用力过度导致的。这一次他的新属性算是这种黑钻蟒的克星，所以全过程都是以他的攻击为主导。

“不过，倒是挺好看的啊。”孙翔打量一番，然后评价道。

那条黑钻蟒全身布满闪亮的耀黑色鳞片，纹路呈诡异的扭曲状。听到孙翔的评价，大家都为他的审美感到有点震惊。

不过周泽楷倒是很习惯，孙翔会觉得旧世纪子弹的轨迹很性感，也会觉得这种黑钻蟒比那些威风凛凛的暴狮兽更帅气。

他只是问孙翔：“疼么？”

“这有什么，过会儿就好了。”孙翔一脸不屑。

 

作为队长，周泽楷要及时向军区反馈作战结果和队内战士的身体状况，这是在他们返回军区的途中就必须进行的。

车外是一大片荒漠，零星有着几个小村落，要不是这条巨蟒威胁到了荒漠中的一个基地工厂的安全，他们也不必要来这么人迹罕至的地方。

车里，周泽楷正向着左手腕上通讯器的小屏幕里输入着什么。而孙翔看腻了车外一成不变的暗黄色沙土，凑近周泽楷看了看。

“周泽楷！这个D级伤是怎么回事？我完全没事好不好！”孙翔声音提高，里面是掩盖不住的怒意。

按照规定，受到D级伤的新人类战士会被免去三次任务，用以休息恢复。

“右手……很严重。”周泽楷慢吞吞说着，语气却很坚定。

“这种小伤根本没事，你快给我改成D级以下轻伤。”

“……不行。”

“我在你心目中就那么弱？”孙翔是真觉得手上的伤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这严重百倍的伤他都经历过。

周泽楷皱眉，他刚想解释什么，智能车控制系统就响起了嘀嘀的警报声。

“能源储备低于百分之一，系统自动停止运行。”车子随之停了下来。

周泽楷起身，走向控制室，孙翔紧跟其后。

瞥一眼正在屏幕前检查数据的周泽楷，孙翔直接打开储备间，发现用来放置能源块的储备盒上有明显的被人动过的痕迹。

“不用查了，不是系统数据出错，一定是储备间的问题。”孙翔很肯定。

周泽楷关闭屏幕，直接走进储备间，同时还转头嘱咐孙翔，“别进来。”

储备间里辐射很重，尤其会对新人类的伤口造成影响，刚才孙翔一不小心忽视了这点，右手的伤口已经变成了紫黑色。

过了好一会儿，周泽楷才走出来，与孙翔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现在身上也沾染了一些辐射源。

“能源块……没有了。”

“是智猴。”

一种体型较小，智力却很高的异形生物。如果说是它们趁着车内无人偷走了能源块，也不稀奇。

“果然该写份报告申请换新的智能车了，现在的系统连一群猴子都能闯进来，”孙翔摸着下巴说，“现在我们怎么办？我可不认为队里半死不活的家伙们现在还有力气走回军区……

“不如就在原地休息一晚上？”

“……好。”周泽楷偏头想了想，回答道。

 

天暗了下来，车里的人都在默默休息，而周泽楷一个人守在车外。他觉得自己身上沾染的辐射源大概不利于队员们恢复，干脆跑到了外面。

这种一个人的处境对他而言并不特别，可此刻，周泽楷觉得内心有点躁动。这次任务拖得挺久，他和孙翔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什么亲近的接触了，现在好不容易任务结束，孙翔却受了伤，而自己沾染上了辐射源，过几个小时才能消散。

过了这一晚，就能再靠近他了。周泽楷不由自主地想着孙翔英气张扬的眉眼，同时分出一部分精力警惕异形的袭击。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车上传来一些响动，是孙翔独自走了出来。他随意地往附近凸起的沙丘旁懒散地一靠，偏头往周泽楷那边扬起一个痞气的笑容。

周泽楷默默站起身，换了个离孙翔更远的位置，端正地坐下。

“你……”孙翔没好气地说，“我没事！”

说完还起身换了个离周泽楷更近的沙丘靠着。

周泽楷无奈。虽说新人类的愈合能力很强，但这种长时间的高强度斩杀动作造成的损害还是需要重视的，他不希望伤到孙翔。周泽楷内心深处甚至有点不理智的懊恼，如果孙翔不需要冒着危险去消灭异形生物，如果一切只由他一个人来承受……

他望向孙翔，对方闭起眼睛好像是睡着了，表情却仍未放松下来。就算是极度疲倦也不会放松警惕。

周泽楷忽然释然了，他的恋人是这样一个即使再骄傲自负也会认真地肩负起自己的责任的人。

没有依附与被依附，他们同样强大，他们站在彼此的身后。

周泽楷看向远处，荒漠与墨黑色的天空交接的尽头，再往上是无数璀璨的星辰。

广袤的宇宙中，他们是极其渺小的存在。即使拥有比一般的旧人类更多的力量，还是有太多无法改变的事。比如指尖流逝的热血，比如死亡，比如逐渐崩坏的命运。

所幸他们都还活着，有值得去完成的使命，有值得去爱的人。

 

“在看什么？”

孙翔醒了过来，循着周泽楷的目光抬头，瞳孔中映进了绚烂的光。

寸草不生的崎岖荒漠里，他们相隔着一小段距离，一同仰望天穹。这本应是一件浪漫的事情，如果无视掉旁边破旧的智能车，如果无视掉他们身上沾满沙土的衣服。

呜呜的风声里传来孙翔的声音，“周泽楷，这种气氛下是不是很适合接吻啊。”

这摆明了是在挑战周泽楷的极限，他们现在还是无法太靠近。但周泽楷不可遏制地回想起了孙翔嘴唇的触感，那样一张平日里总是吐出挑衅话语的嘴，他却可以肆意地侵略占有。

夜已经很深了，周泽楷感到身上的辐射源又挥散了一些。

“跟你商量一件事，”孙翔的语气难得柔和下来，“把我的伤改成D级以下。”

周泽楷果断摇头。

孙翔上演了什么叫做一秒变暴躁：“妈的……不就是条破蛇吗，我现在精力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周泽楷看了看孙翔难掩疲惫的神色，“你需要休息。”

“我很清楚自己的状况，周泽楷，你不要妄想指挥我的一切。”

“我只是……”周泽楷顿了顿，“担心你……”

孙翔张口正要反驳，却忽然顿住了，他迟疑片刻，微弱地说道：“你身体正后方三十厘米处，一只沙漠毒蝎。”

周泽楷神色变了变，保持着身体不动。

这种毒蝎大约一米长，速度极快，外壳很硬，毒性也很强，绝对不能轻易惊动。

孙翔给周泽楷做了个别动的手势，然后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慢慢地绕向周泽楷的身后，与此同时他右手中的刀逐渐实体化。

一用力握刀，就有一阵疼痛。可疼痛是他们新人类战士最习惯的东西。

五米、四米、三米、两米。

现在他们连呼吸都不敢太重，这只毒蝎已经变得更加警惕了。要么被一刀杀死，要么被惊动扑向前蜇住周泽楷。

孙翔的步伐停下来，准备发动一击。可那只毒蝎却好像发现了什么，突然一个颤动就朝着周泽楷窜过去。

毫不犹豫地迅速挥出刀，来不及先举刀聚集力量了，孙翔完全靠着蛮力砍向毒蝎。这一刀，他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失误。

一声巨响，刀刃卡在蝎子的身体中，而周泽楷闻声敏捷地跳起来转身补了几枪。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天际露出一丝光亮。他们所站立的周围洒满了毒蝎蓝色的血迹。

孙翔很得意，“你看，我就说我精力恢复了吧。”

“啧，这片沙漠里的异形生物还都挺漂亮的。”

周泽楷无言，他拉过孙翔的右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是大大小小的磨破的伤口，青筋交错的手背上是几道沟壑般的深深伤痕。这些伤更严重了，大概要休养很久才能复原。

他低头，极认真又极强势地在孙翔的手背上一吻。

“……我靠。”孙翔呆住，然后赶紧挣脱，这也太肉麻了。

“咱不能爷们儿点吗？”孙翔补充说。

周泽楷无辜又疑惑地看着孙翔。

孙翔只好上前揽住对方的肩，交换了一个直接热烈的吻。两个人下巴上冒出的胡茬轻轻蹭在一起，有点儿发痒，却亲昵又温暖。

周泽楷绝对是故意的。孙翔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这个念头。

 

“这下可以证明我真的伤得不重了吧。”孙翔闷闷地说。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执着地不想休假有些奇怪，可之前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原因。

我靠，大男人别别扭扭的算什么，孙翔决定豁出去了，“我就是不想和你分开那么久，而且你也看到了，我不会拖队伍的后腿。”

“周队长，你怎么看？”

说完孙翔还很暧昧地凑过去舔了舔周泽楷的嘴角，表情是要调戏小姑娘的架势，耳尖却红透了。

周泽楷眼眸暗了暗，他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看周泽楷不说话，孙翔心里挺没底的，“到底行不行？”

“……就这一次。”

话音未落，周泽楷环抱住孙翔，下巴抵在他的肩窝上，蹭了蹭对方栗色的发丝，怀抱中的身躯结实坚韧。周泽楷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地知道，怀里的人深切地爱着他，而他自己亦是如此。

时间缓缓流逝，天色终于大亮起来。

“回车上吧。”

“好。”

Fin.